凭借硅藻检验技术,从高度腐败的浮尸中抽丝剥茧找到死亡真相,是广州市公安局刑事技术所法医检验科科长赵建的“看家本领”。也正是凭借硅藻检验这项开创性技术,赵建一举夺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、公安部科技一等奖,推动行业技术革新。
入警12年来,赵建解决了多项核心技术难题,大幅度提高水中腐败尸体死因检出率,大范围的应用于全国,并获得国际认可。对赵建来说,比荣誉与成就更重要的是,侦破案件、维护公平正义。“为生者权、为死者言,这是作为一名法医一生的追求。”
同许多人一样,赵建最早是从影视剧里了解法医。“这样一个职业看起来非常酷、有意思,还可以圆警察梦。”于是,他满怀憧憬考入中山大学法医学专业,2012年毕业后加入了广州公安。
走上工作岗位,赵建才发现,法医并不是屏幕上光鲜亮丽的形象。“实际环境比较艰苦,跟电视剧演绎的完全不同。”为了进行实地勘验,他大部分时间在外奔波,风吹日晒雨淋更是家常便饭。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到险峻陡峭的山峰,赵建走遍各式各样的案发现场。
“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发生案件。”为了搜寻物证,他跳进污浊的河水,忍着恶臭清查;为了确认痕迹,他爬上几十米的高压铁塔,没说过半个“怕”字;为核准死亡人数,他冒着生命危险,冲进随时有可能倒塌的着火房屋。“哪里有案子,就去哪里,这是法医的使命。”
有天晚上,一位村民报案称妻子失踪了。经过搜查,凌晨在后山竹林里发现遗体。因为体表有擦伤,警方初步判断是从山坡摔下去导致死亡。奇怪的是,死者的一只鞋子始终找不到。赵建抓住这一细节,反复进行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,试图找到更多案件突破点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赵建后来在死者颈部找到了关键点。“皮肤上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充血和非充血分界区,意味着受到了外界的力的作用,再结合颜面部的淤血情况,非常有可能是被勒紧导致的窒息。”根据赵建的专业意见,经办民警朝着“他杀”的方向展开侦查,最终抓获了嫌疑人。
据统计,截至目前,赵建勘查重大、疑难现场400余次,检验尸体600多具,发出检验鉴定报告800余份,为打击犯罪提供了有力的技术支撑。“找到真相,替死者说出最后没有讲出来的话,那一刻很有成就感,再多的苦与累都消散了。”
除了案发现场,赵建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实验室。从零起步,攻坚克难,他和同事们建立硅藻检验技术体系,破解腐败尸体不易检验的世界级难题。
以前,检验腐败尸体,令不少法医感到“头大”。“尸体腐败后,许多痕迹会消失,不容易找到有效信息。”广州地处南方,水系发达、天气炎热,警方无可避免要处理腐败的甚至高度腐败的浮尸。那么,死者是生前入水还是死后入水,成为法医首先要回答的问题,必然的联系到后续侦查方向。
“当时检索文献,国外对此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”,赵建和同事们决定向高难度发起挑战。阅读大量资料、对比研究分析后,他们选择从硅藻入手。硅藻是一种长期存在的浮游藻类,具有稳定性、持久性。“溺死的原理是下水时反复吸入溺液,会把水中的浮游生物和藻类一同吸入肺部,通过血液循环流向各个组织。”赵建解释道,如果死后入水,人停止了呼吸,藻类则不会进入人体器官。这样一来,通过检验尸体中是否有硅藻,就能判断入水状态。
从基础理论、技术方法到设备研发,赵建带领团队搭建了一整套硅藻检验体系。其中,“微波消解-真空抽滤-扫描电镜联用法”让溺死检出率从过去的28%提升至97.4%,自主研发的“一体化硅藻检验平台”填补了该领域的空白。
广东某市潘某被人抢劫杀害后抛尸下水,21年后嫌疑人被抓获。然而,嫌疑人拒不供述作案过程。“他以为警察找不到证据,只要不开口就拿他没办法。”赵建开棺验骨,运用硅藻检验技术,确认骨髓里没有硅藻,证明死者在入水前已经死亡。铁证如山,嫌疑人不得不认罪服法。
某年,警方在一废弃水窖内发现一具女尸,经查死者系6年前失踪的高某。但是,尸体高度腐败蜡化,当地难以查明死亡原因,无法起诉嫌疑犯。这块“烫手山芋”送到赵建面前,同样运用硅藻检验技术,他确认了尸体的死亡原因。
截至目前,赵建和团队的研究成果惠及北京、上海、湖北、山东等全国29个省(区、市),累计完成3100余宗水中疑难尸体检验。同时,他组织培训了全国各地150余家单位的技术人员,指导70多家单位建立硅藻检验实验室。如今,硅藻检验技术还走出国门,在奥地利等国外实验室应用。
一项技术惊艳国际法医界,背后是赵建长达十年的钻研和积累。“今天解决一个小问题,明天解决一个小问题,逐步前进,最终才实现了目标。”这也是赵建在法医领域持续攀登的生动写照。
入警后,赵建利用业余时间修读研究生课程,获得博士学位。“工作日上班、周末上学,下班关在办公的地方写论文。”其间,赵建被授予首届广东省青年科学技术创新奖、全国公安机关成绩突出青年民警、广东省五一劳动奖章、广东青年五四奖章、全省特级优秀人民警察等荣誉;荣立个人二等功1次、三等功1次;入选全国公安刑事技术青年人才库、广州市高层次人才库。
之所以这么拼,赵建坦言,纯粹想推动技术发展,以最快速度将嫌疑犯绳之以法,“过去是命案不过天,现在基本是按小时计算,技术显著提升了破案效率。”
现在,赵建所在实验室每年承担的案件,七成来自外省市,为全国同行打击犯罪、维护司法公正作出了积极贡献。
解决了水中腐败尸体问题后,最近赵建和同事们又开启了“新副本”——如何准确检验陆地腐败尸体。除此之外,他还在琢磨怎样促进今年新成立的虚拟解剖室、生化检测实验室走上正轨。赵建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想法,每天都在思考怎么把法医技术再往前推动一点点。
“既然在这个岗位上,就要发挥所长,实现个人价值最大化,不辜负群众的期待和信任。”赵建说。